曾经被同行视为“模范”的创新企业,今朝却被员工投诉拖欠工资;曾经在本地第一次拿到大额风投的团队,今朝却因投资方撤资而资金链断裂;曾经憧憬着成为另一个陈天桥、史玉柱的辍学创业者,今朝也仅留一声叹息……四度寒暑,在这家曾是成都最牛手机游戏公司的非典型“死亡”背后,是成都手机游戏从业人的生存状态———在经历冰冷彻骨的行业寒冬后,只有那些浮华时不动声色的冷静者,才能真正经历市场的考验.
一声叹息 公司仅剩两人留守
联合众志的倒下声音,最初来自堡垒内部.上周末,一位员工匿名给记者打来电话,他说,公司已经难以为继,甚至员工的工资也出现拖欠.
当晚,记者联系上了联合众志的创业人、CEO王晟,不愿多谈的这位年轻人证实了这个消息:没有钱了,公司做不下去了!他决定裁掉成都的20多位员工,只保留北京的几个人,此外就没有更多的解释.
本周三,当记者再次拨通王晟的手机,希望他告诉关心者更多“为什么”时,只有一声长叹,王晟挂掉了电话.
当日,记者来到位于天府软件园B3号楼的联合众志公司,本以为至少能遇见那几位被拖欠工资的员工,不想推开门后,凌乱的办公室除了两位“留守人员”,就只有随处堆放的电脑.“大家都回去了,公司都要倒了,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呢?”一位员工告诉记者,自从春节之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王晟等高层,甚至连他在北京还是成都都不清楚,惟一确定的是,大伙都知道公司缺钱.
事实上,据记者调查,联合众志拖欠的员工工资并不多———在经历倒下前的反复挣扎和苦痛后,这家曾一度有200多人的企业今年只剩二三十名员工.留守的人力资源负责人告诉记者,所有拖欠的工资已经确定在4月初支付给大家,这样那些负气离开的人也不用担心了.
可是剩下的还有什么?“不清楚,不知道”,这是记者在现场得到的回答.可以确定的是,联合众志目前的办公室将在今年7月租约到期,离开时,对门另外一家IT企业的员工对记者说,8月开始,他们公司就将使用联合众志现在的办公室.
曾经浮华 软银砸来百万美元
在成都游戏界,提起联合众志,很多人说,这是一段传奇,一段和陈天桥、丁磊创业之初有颇多相似之处的传奇.就连手机游戏圈外的不少普通成都人,也通过不只一次的媒体报道对这家三个大学生建立的公司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段传奇起于2003年的那个春天.那时,三位四川的年轻人在大学中途放弃了学业,筹集了4万元在望江科技楼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屋子里建立了公司,创业之初的艰难也许不亚于今天的困境,在最初的10个月甚至水电费、房租费都让王晟等头疼过.那年,国内有陈天桥、丁磊等凭借网络游戏在富豪榜上频频亮相;国外有Google的财富故事正在疯狂上演.创业的信念支撑王晟等度过了这段日子,第一款产品即将诞生时,一家杭州的软件公司用20万元购买了这款游戏,成为联合众志迈出的第一步.
而这家公司的真正浮华到来,和那时最火热的一个概念息息相关———风险投资.2004年6月,王晟接到一个电话,香港软银约他们去谈谈,于是他和另外一位公司创建人徐路当即奔赴上海进行融资谈判,此前已经有三四家大公司有投资联合众志的意向.
那时,媒体的报道真的就像是一个成都版的比尔·盖茨.这些文字不仅让这段故事成为传奇,也让许多同样憧憬着的年轻人热血澎湃:与香港软银的谈判就像大学生招聘会,香港软银的总裁问得最多的是他们的个人生活,如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娱乐等,另外问得最多的就是需要多少钱……经过一个下午的“面试”后,软银做了决定,首期投资100多万美元,王晟等原始股东仍掌握控股权……有意思的是,在获得风险投资的过程中,王晟并没有做商业计划书,也没有向软银做前景预测,更没有承诺什么,在整个过程中,软银似乎也很少问及这些.即使在资金到账后,软银也没有派出财务人员监管.
拿到了风投的联合众志立刻成为明星.公司在高新区数字娱乐软件园租了1000余平方米的办公室,每个月的租金就是5万元;员工数量和业务规模迅速扩大,据软件园有关人士透露,联合众志的员工最多时达到一两百人.当时,不仅本地和外地媒体对这段创业故事深入报道,在历年的各类行业活动中,联合众志也几乎没有例外地被树立为本地手机游戏行业的“样板”.
失败的伏笔,也许就在这些浮华和喧嚣中深深埋下.
资金困难 行业样板无奈歇业
这样一个行业“样板”,是什么让其轰然倒下?
其实,联合众志今朝的惨淡在一年前就已经初露端倪.经过记者在成都业内的一番深入调查,这家曾是“最牛”手机游戏厂商的倒下正是一场非典型“死亡”.
“联合众志去年就从数字娱乐软件园搬走了,当时的导火索是房租问题.”本周,一位内部人士告诉记者这个鲜为人知的细节.从2006年底开始,在数字娱乐软件园“大手笔”租下阔绰办公室的联合众志或许就已经出现了现金流问题,当时该公司曾欠下数十万元的房租,被园区一直“催债”,甚至有未经证实的消息说,当时就已经出现了工资拖欠.
到2007年1月,联合众志虽然付清了所有欠款,但也因此与园区产生了隔膜.于是,王晟等创业者将公司从数字娱乐软件园搬到了天府软件园,不过这时的员工数量已经大幅减少,走了大半.
那么,是什么让软银极度看好的这家公司出现资金问题呢?
虽然记者无法从王晟等高层处了解到准确情况,但另外一家成都手机游戏企业的负责人对记者说,这主要还是联合众志的管理环节和战略发生了问题.“三个大学创业的年轻人,管理这样一家规模一度过百人的公司,管理超过1000万元的资金,可能缺乏一些经验.”该人士认为,从联合众志租用办公室,扩张人手乃至对外宣传上的阔绰和高调,已经能够折射出一些原因.
相比之下,除了Gameloft等外资背景投资的手机游戏公司外,成都其他的手机游戏企业多数是“低成本运作”,一间几十平方米的办公室,几台电脑,十来个员工就足以支撑正常的开发.
其次,公司的战略飘忽不定,没有形成核心竞争力也可能是联合众志非典型“死亡”的原因.本周三,在公司采访时,一位留守的员工向记者演示了联合众志最后的“研发成果”,这是一个基于WAP网站的手机客户端,据他说,公司最后一直都在运作这个项目.记者发现,虽然目前该WAP网站还能够访问,但由于后继研发中断,基本上已经难以实现商业化运作.更重要的是,该项目与联合众志起家的手机游戏已经有一段距离.
“年轻人想法比较多,但有多少人能考虑到真实的可操作性以及投入成本和产出,这是个问题.”软件园另外一家知名成功企业的老总回过头看联合众志,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他认为,这家公司没有形成长远的战略,甚至同时上几个项目,导致资金吃紧,最后钱花光了,一个项目也没有做好,这怎么能让投资方愿意继续投入呢?
当然,王晟等人的创业遇阻也有来自大环境的不利影响,从2006年开始,一度成为风险投资热捧领域的手机游戏开始遭遇“寒冬”,感受到凛冽寒意的不只是王晟所在的联合众志,成都以及北京、上海的一批手机游戏公司,都相继转行或缩减规模,即便是大如空中网这样的上市公司,也遭遇股价“腰斩”,从这个意义上讲,联合众志的非典型“死亡”也带有一定的典型性.
纵深调查
手机游戏苦熬寒冬
“最近两年手机游戏行业的大环境确实不是特别好,见效比较慢,因此很多企业都将重心进行了转移.”在成都,另外一家手机游戏企业掌中科技总经理罗刚对记者说.记者调查也发现,前两年许多以手机游戏为主业的企业已经转行,相比王晟等人,敏锐的嗅觉让他们度过了危机.
集体转行
其实,掌中科技并不算脱离了手机游戏,罗刚告诉记者,公司仍有专门负责游戏研发的团队,但现在更多的精力放在SP平台的运作上.“我们即将推出iWAN平台,所有的手机游戏,手机软件都可以在这个平台上上传下载.”
另外一家本地的手机游戏厂商思盈科技则在半年前迈出了更大的转行步子.这家曾以手机游戏开发为重点的企业,目前主要运作基于移动终端的手机娱乐互动和即时通讯(IM)软件“可米”.“这个行业竞争太激烈,收费渠道的政策也不明朗.”马顺道曾对感叹,单纯做手机游戏前景不明朗,现在公司的投资方也更看好 “可米”.
据行业人士透露,2006年,成都大概有30～40家成规模的手机游戏开发企业,但目前已经下降到了10家左右,甚至更低;在全国,手机游戏开发商从最多时的2000多家降到数百家,成规模的手机网游开发商更是只剩数十家.
成本重担
让联合众志倒下的成本之痛,同样也施压于整个行业.据记者调查,目前开发一款成色较好的手机单机游戏,需要3～4人的工作团队3个月左右的工作,按照 3000－4000元/人·月的人力成本,开发成本在4万～8万元;手机网络游戏成本更高,需要10人以上团队1年以上的开发和后继运营,一款游戏的成本达数十万,甚至上百万.
但当前这样的支出却难以收回.就单机游戏而言,目前国内手机用户能够选择的游戏数量超过10万种以上,而目前全国接触过手机游戏的用户数量不超过3000万人,这意味着一款游戏的平均下载量仅300次,按照每次5元~10多元的下载费用(尚需同SP、运营商分成),相当于平均一款游戏的收入只有1500~3000元,这样的收入对大多数企业来说显然是入不敷出.
相比之下,在2004、2005年手机单机游戏刚刚兴起时,为数不多最早进入行业的开发商日子要好过得多.当时由于市面上玩家可选择的游戏数量有限,一款游戏单月的下载量就可以突破百万次,开发商很快就能收回成本.
记者手记
淘尽黄沙方见金
业内人士普遍认为,手机游戏是继网络游戏之后数字娱乐的又一道盛宴,前两年的行业寒冬将淘汰掉过度竞争的企业,今年以后,随着3G发牌的临近,行业的整体形势将看好,更重要的是,手机游戏用户已经形成了可观的规模.
据相关统计,2007年每个月在手机游戏上的付费用户已经达到200万.同时,各路资本在经历两年的冷淡后,开始重新审视手机游戏行业,这里面不仅有风险投资,还有传统的游戏巨头,盛大、迪斯尼等娱乐巨头相继展开并购,根据预测,2008年手机游戏市场将从1.1亿元增加到3.8亿元.
在这样的背景下,包括王晟在内的创业者们,暂时的失意只会带来经验的累积,经历坎坷后相信能够迈步重越.